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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节

  可是事与愿违,卓天雄的武功,实在比袁冠南高得太多。初时卓天雄见他以毛笔与

  墨盒作武器,心想他如此有恃无恐,定有惊人艺业,因而小心翼翼,不敢强攻,待得试

  了几招,见他身法虽快,终究不免稚嫩,而毛笔的招数之中更无异状,当下铁棒横扫直

  砸,使出「呼延十八鞭」中的精妙家数来。袁冠南没料到竟会遇上如此厉害的对手,手

  中又无武器,立时左支右绌,迭遇险著,不由得暗暗叫苦:「我忒也托大,把这假瞎子

  瞧得小了,那知他竟是这等的硬手?」眼见铁棒斜斜砸来,忙缩肩闪避。卓天雄叫声:

  「躺下!」铁棒翻起,打中了袁冠南左腿。萧中慧心中砰的一跳,叫道:「啊哟!」

  袁冠南强自支撑,脚步略一踉跄,退出三步,却不跌倒,知道今日之事凶险万状,

  腿上既已受伤,便欲全身退走,亦已不能,情急智生,叫道:「好啊!小爷有好生之德

  ,不愿用这『腐骨穿心膏』。你既无礼,说不得,只好叫你尝尝滋味。」说著将毛笔在

  墨盒中醮得饱饱的,提笔往卓天雄脸上抹去。卓天雄听得「腐骨穿心膏」五字,吃了一

  惊,叫道:「且住!五毒圣姑是你何人?」

  原来五毒圣姑是贵州安香堡出名的女魔头,武林中闻名丧胆,她所使的毒药之中,

  尤以「腐骨穿心膏」最为驰名,据说只要肌肤略沾半分,十二个时辰烂肉见骨,廿四个

  时辰毒血攻心,天下无药可救。袁冠南数年前曾听人说过,当时也不在意,这时被卓天

  雄逼得无法,随口说了出来,只见他一听之下,立时脸色大变,心下暗喜,说道:「五

  毒圣姑是我姑母,你问她怎的?」卓天雄将信将疑,说道:「既是如此,我也不来难为

  你,快快给我走吧。」袁冠南冷笑道:「你打了我一棒,难道就此了局?」说著走上两

  步。卓天雄望著他左手所端的墨盒,如见蛇蝎,心想:「毛笔墨盒原本不能用作兵器,

  他如此和我相斗,其中定有古怪。」见他向前,不自禁的退了两步。他那知袁冠南倜傥

  自喜,仗著武功了得,往往空手致胜,手拿笔墨,只不过意示以暇,今日撞到卓天雄如

  此扎手的人物,心中其实早在叫苦不迭,不知几十遍的在自骂该死了。

  袁冠南又走上两步,说道:「我姑母武功不怎样,也不过会配制一些儿毒药,你又

  何必吓成这个样子?」见卓天雄迟迟疑疑的又退了一步,突然转身,向左一闪,欺到周

  威信身畔,提起毛笔,便往他双眼抹去。周威信大骇,举臂来格。袁冠南手肘一撞,墨

  盒交在右手,左手探出,已将鸳鸯刀抢了过来。卓天雄大吃一惊,心想皇上命我来迎接

  宝刀进京,如给这小子夺去,那是多大的罪名?纵然要冒犯五毒圣姑,可也说不得了,

  当下飞身来抢,右掌斜劈袁冠南肩头,左手五指成爪,往鸳鸯双刀抓落。

  袁冠南早已防到这一著,自知硬抢硬夺,必败无疑,提起毛笔,对准他左手一抹,

  跟著便哈哈大笑。卓天雄猛觉手臂上一凉,一惊之下,只见手臂上已被浓浓的抹了一大

  条墨痕,从前听人家说五毒圣姑如何害人惨死的话,瞬时间在脑中闪过,不由得全身大

  震。他五根手指虽已碰到了鸳鸯刀的刀鞘,竟是抓不下去,一呆之下,越想越怕,大叫

  一声,飞奔出林。周威信见师伯尚且如此,那里还赶逗留,跟在卓天雄後面,冲了出去

  。

  袁冠南暗叫:「惭愧!」生怕卓天雄察觉真相,重行追来,当下不敢再林中多耽,

  拿起鸳鸯双刀,转身便行。林玉龙叫道:「喂,小秀才,你怎地不给我们解开穴道?」

  袁冠南道:「过了六个时辰,穴道自解。」萧中慧大急,叫道:「再等六个时辰,人也

  死了。」袁冠南笑道:「别心急,死不了!」萧中慧嗔道:「好,坏书生!下次你别撞

  在我手里。」袁冠南想起卓天雄棒击自己之时,这姑娘曾出言阻止,良心倒好,但她三

  人显然也是为了鸳鸯刀而来,若是给他们解开穴道,只怕又起枝节,微一沉吟,从地下

  捡起两块小石子,右手挥动,两块石子飞出,分击林任夫妇的穴道,虽然相隔数丈,认

  穴之准,仍是不爽分毫。

  林任夫妇各自积著满腔怒火,穴道一解,提著半截单刀,立时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

  。袁冠南又是一枚石子掷出,正是萧中慧腰间的「京门穴」。萧中慧「啊」的一声,从

  马上倒摔下来,横卧在地,双目紧闭,一动也不动了。袁冠南吃了一惊,自忖这枚石子

  并未打错穴道,如何竟会伤了她?忙走近身去,弯腰看时,只见她脸色有异,似乎呼吸

  也没有了。袁冠南这一下更是心惊,伸手去探她鼻息。萧中慧突然大叫一声,翻身跃起

  ,从他手中抢过了短刃的鸯刀。袁冠南出其不意,一惊之下,「啊腰」一声,那刀已给

  她抢去。萧中慧知他武功胜过自己,偷袭得手,不敢再转长刀的念头,格格一笑,转身

  便逃。

  林玉龙叫道:「啊,鸳鸯刀!」任飞燕从地下抱起孩子,叫道:「快追!」两人向

  萧中慧追去。袁冠南骂道:「好丫头,恩将仇报!」提气急追,但他左腿中了卓天雄一

  棒,伤势大是不轻,一跷一拐,轻功只剩五成,眼见萧林任三人向西北荒山急驰而去,

  竟是追赶不上,但想鸳鸯刀少了一把,不能成其鸳鸯,腿上虽痛,仍是穷追不舍。

  奔出二十馀里,地势越来越荒凉,他奔上一个高冈,四下里一望,见西北方四五里

  外,树木掩映之中露出一角黄墙,似是一座小庙,心想这三人别处无可藏身,多半在这

  庙中,於是折了一根树干当作拐杖,撑持著奔去。

  走进庙来,只见匾额上写著「紫竹庵」三字,原来是座尼庵。袁冠南走进庵去,见

  大殿上站著一个老尼姑,衣履洁净,面目慈祥。袁冠南作了一揖,说著:「师太请了,

  可有一位蓝衫姑娘,来到宝庵随喜麽?」那尼姑道:「小庵地处荒僻,并无施主到来。

  」袁冠南不信,道:「师太不必隐瞒……」话未说完,呼听得门外笃、笃、笃连响,传

  来铁棒击地之声,正是卓天雄到了。袁冠南大吃一惊,忙道:「师太,请你做做好事。

  我有仇人找来,千万别说我在此处。」也不等那老尼回答,向後院直窜进去,只见东厢

  有座小佛堂,推门进去,见供著一座白衣观音的神像。这时不暇思索,纵身上了佛堂,

  揭开帷幕,便躲在神像之後。

  岂知神像之後,早有人在,定神一看,正是萧中慧。她似笑非笑的向袁冠南瞧了一

  眼,说道:「好吧,算你有本事,找到这里,这刀拿去吧!」说著将短刀递了过来。只

  见他身後一人说道:「别给他,要动手,咱三人打他一个。」原来林任夫妇带著孩子,

  也躲在此处。袁冠南此时逃命要紧,无暇去夺刀,低声道:「别作声,那老瞎子追了来

  啦!萧中慧一惊,道:「他不是中了你的毒药?」袁冠南微笑道:「毒药是假的。」萧

  中慧还待再问,只听卓天雄粗声粗气的道:「四下里并无人家,不在这里,又在何处?

  」那老尼道:「施主再往前面找找,想必是已走过了头。」卓天雄道:「好!四下里我

  都伏下了人,也不怕这小子逃到天边去。若是找不到,回头来跟你算帐,小心我一把火

  烧了你这臭尼姑庵。」林玉龙和任飞燕听得心头火起,便欲反唇相讥,口还未张,袁冠

  南和萧中慧双指齐出,以分点了二人穴道。卓天雄走进後院,待了片刻,料想是在东张

  西望,听得他喃喃咒骂,铁棒拄地,转身出庵去了。

  原来卓天雄手背上被黑墨抹中,心头胆战,忙到溪中去洗,墨渍一洗即去,不留丝

  毫痕迹。他放心不下,拚命擦洗,这用力一擦,皮肤破损,真的隐隐作疼起来。他更是

  吃惊,呆了良久,不再见有何异状,才知是上了当,於是随後追来。他虽轻功了得,奔

  驰如飞,但这麽一耽搁,却给袁冠南等躲到了紫竹庵中。

  袁冠南和萧中慧待他走远,这才解开林任夫妇穴道,从观音大士的神像後跃下地来

  。四人想起卓天雄之言,都是皱起眉头,心想此人轻功了得,追出数十里後不见踪迹,

  又必寻回,四下里无房无舍,没地可躲,打是打不过,逃又逃不了,难道是束手待毙不

  成?袁萧二人相对无言,寻思逃脱之计。

  林玉龙骂道:「都是你这臭婆娘不好,咱们若是练成了夫妻刀法,二人合力,又何

  必怕这老瞎子?」任飞燕道:「练不成夫妻刀法,到底是你不好,还是我不好?那老和

  尚明明要你就著我点儿,怎地你一练起来便只顾自己?两人你一言,我一语,又吵个不

  休。袁冠南听他二人不住口的吵什麽「夫妻刀法」,说道:「咱们四个,连著你们孩子

  ,还有那老尼姑,眼前都是大祸临头,只要那老瞎子一回来,谁都活不成。你俩还吵什

  麽?到底那夫妻刀法是怎麽回事?」林任夫妇又说又吵,半天才说了明白。

第六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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